荐书|森林如何思考

《极端不确定性：如何为未知的未来做出明智决策》

[英]约翰·凯、默文·金 著

中信出版集团 2022年7月版

不确定性一直是人类历史发展中一股最重要的力量，因为我们的有限性，决定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像有些人一度过分乐观地认为的，可以凭借理性和科学的力量掌控一切。三年来疫情和战争阴云的笼罩，再次给出了加强版的例证。各种无法预料的、完全不可控的变异，总是以全然出人意料的方式，断然打破我们的意识闭环，让我们无所适从，歧见丛生，对立撕裂，彻底毁坏“岁月静好”之类自我安慰的幻象。

即便在一向以“理性人”为基本假设的经济学领域，芝加哥学派的奠基人弗兰克·奈特也早在100多年前写下的名著《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中，区分了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根本差异——前者是可度量的不确定性，后者则是不可度量的不确定性。可惜奈特的这一思想即便在芝加哥学派内部也不受待见，比如大名鼎鼎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就明确反对这种区分。

直到最近20年，屡次受到经济危机、国际冲突、疫情等的无情鞭打之后，经济学界才意识到必须重新检视奈特的核心思想。曾任英国央行行长、现为纽约大学经济学与法学教授的默文·金，与伦敦经济学院客座经济学教授约翰·凯合作的这本新书，强调并进一步发展了奈特（以及凯恩斯）关于不确定性的思想，通过将奈特的区分替换为语义更强烈的“可解决的不确定性”与“极端不确定性”，来突出后者在人类事务中的关键地位。他们特别反思了最近几十年来甚嚣尘上的“概率迷思”，认为对“一切皆可概率”的盲目信奉，几乎到了把非常有用的概率论工具庸俗化的地步，甚至以此来掩盖真正的问题。“概率术语可以用来描述赌博游戏，却无法描述极端不确定性，因为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因为我们甚至不清楚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

《森林如何思考：超越人类的人类学》

[加]爱德华多·科恩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23年4月版

对所谓“人类中心论”的反思与批判，少说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在科学领域，上世纪60年代末就出现了詹姆斯·洛夫洛克和林恩·马古利斯的“盖亚假说”，把地球生物圈视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调节的生命体，从而挑战了人类自封的至高地位。在哲学领域，比如让-弗朗索瓦·利奥塔就在80年代末的《非人》一书中指出，人在两种根本意义上都是“非人”的，一种是他反对的“正在以发展之名……而巩固的系统之非人性”，一种则是他要深入挖掘的，“人之‘本’……就在于人身上住着非人”。

进入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天生似乎就必然是以人类自身为研究对象的人类学，终于也开始反思“人类中心论”了。作为新一代人类学家，爱德华多·科恩出手就引起巨大反响，并因本书荣获2014年格雷戈里-贝特森人类学最佳图书奖。科恩反向地从动物和植物的角度，重新思考了它们与人类的关系。森林会思考吗？狗会做梦吗？这些本来一直想当然地被归于人的特性，经由这样的提问，而导向了对人类之外的生物如何创造和开辟新世界的可能性的研究，可以说是对“人类中心论”的釜底抽薪。

科恩的理论建立在符号学和语言学的基础上，而在厄瓜多尔的阿维拉，他通过一种民族志的手段深入考察了鲁纳人的生存方式，并试图理解他们是怎样将自己与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上最茂密的森林中的各种“存在”联系起来的：灵魂的力量，精灵的力量，乃至树和猴子之间的交流方法。由此，他挑战了人类学的基本理论，即何为人类，人类又如何区别于其他非人类生物的设定，并力图颠覆人类语言在探索外部世界中的作用，指出思考并非人类所有，思考超越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