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能源密集型企业的投资选择 | 海斌访谈

“在商言商，哪个市场给企业更多的机会，我就选择哪个市场。”科思创中国区总裁雷焕丽近期对第一财经记者说。今年，科思创在中国的数座工厂开工或者实现投产。

俄乌冲突之后的德国企业，遭遇了能源价格的剧烈波动。那些与能源密切相关的行业首当其冲。尽管欧洲泛起一些脱钩或者去风险的言论，但德国企业在投资的时候更加务实，而不希望受到这类言论的干扰。

欧盟委员会将欧盟2023年经济增长预期从此前的1.0%下调至0.8%。在欧洲经济低迷的时期，德国企业迫切的希望在中国、美国实现更快增长，以分散在欧洲的运营风险。

投向哪里

“我们TPU的工厂是在今年2月份官宣。我们的决定特别简单，在商言商，无论哪个地方对我们的经营，对整个企业的发展只要有利，那我们就做这件事情。”雷焕丽表示。

科思创是一家生产聚合物材料的百年老店，2022年销售额约180亿欧元。今年，科思创在中国业务接连出现重要节点。

8月份，科思创的水性聚氨酯分散体、弹性体的工厂，分别竣工和投产；9月，科思创在华南珠海投资的全球最大的TPU生产线已经破土动工；10月，25000吨的聚碳酸酯物理回收生产线，正式投产。

俄乌冲突以后，天然气等能源价格剧烈起伏，这对于科思创等德国能源密集型企业带来困扰，成本上升明显。在欧洲，尤其是在德国做能源密集型产业的投资变得不切实际。

德国的肖特集团同样如此。

从俄乌冲突的第一天开始，肖特获得的天然气成本，就比以前贵了很多。它不得不对一些既有设施进行改造。肖特全球市场营销和传播副总裁罗杰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肖特对德国的一座熔炉进行绿电改造，该项目此前使用天然气为燃料，生产医药包装用的中性硼硅玻璃。这一耗资4000万欧元的项目得到了德国政府1500万欧元的补助。

至于新增的投资，罗杰表示：“我们会在其他国家有更多的投资，德国能源价格对能源密集型行业是比较大的挑战。”

中国企业协鑫科技等在考虑全球布局的时候，也不把德国等作为备选。

协鑫科技最近透露正准备在沙特建立首座海外多晶硅厂。协鑫科技的CEO兰天石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俄乌冲突的爆发，欧洲的能源贵了太多。虽然现在能源价格在回归，但即便如此，欧洲的能源制造业，德国的企业在向波兰迁移，往东欧的保加利亚、匈牙利迁移。”

在决定投资沙特之前，兰天石等协鑫科技管理层曾考察过数个国家，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沙特。“未来我们可能会在欧洲布局，但可能是在东欧。”

企业投资考虑能源价格，更考虑地区经济的成长。

中国的重要性，不但在于为科思创提供20%的收入，更在于中国经济增速相对其他国家更为可观。“能源价格是很大的挑战，欧洲的经济不理想，对于科思创而言，是更大的挑战。”雷焕丽对记者说。

欧盟委员会此前发布的2023年夏季经济展望报告，下调了欧盟今明两年经济增长预期。欧盟委员会将欧盟2023年经济增长预期从此前预测的1.0%下调至0.8%，2024年经济增长预期从1.7%下调至1.4%。德国本土的经济增长似乎已经停滞。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3年第三季度德国国内生产总值比第二季度下滑0.1％。

中国统计局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4.5%，二季度增长6.3%，三季度增长4.9%。考虑到中国经济的体量已经是德国经济体量的四倍左右，这种经济增速能为科思创、肖特等德国能源密集型企业带来更大的空间。

雷焕丽说：“在商言商，哪个市场给企业更多的机会，我就选择哪个市场。”

“传输带”

2022年，中国不再是科思创的第一大市场。

美国去年的经济增长势头不错，科思创去年在美国的销售收入38亿美元，略超过中国市场的36亿美元。在此前的不少年份里，科思创在中国市场的收入位居第一，超过美国。

“中国是科思创的本土市场”，雷焕丽对记者说，“我们在中国的累计投资已经超过39亿欧元，在上海有全球最大的一体化生产基地，有全球三大创新中心之一，一个事业部的全球总部，以及数个事业部和职能部门的亚太总部。”

科思创是聚碳酸酯和聚氨酯这两种材料的发明者，这两类材料广泛用在交通、汽车，建筑保温、家具等领域，跟普通人的衣食住行息息相关。以汽车为例，内饰车棚顶用到聚氨酯材料，仪表盘、涂料、坐垫以及靠背、车前灯等都要用到聚碳酸酯、聚氨酯。而中国是汽车制造的第一大国。

“我们把工程塑料全球总部放在这边，就是要让决策的质量更高、时间更快，更贴近市场。”雷焕丽表示。

目前肖特最大市场是美国，其次是德国本土，第三则是中国。这样的市场排名，未来几年内可能发生变化。肖特中国区总经理陈巍表示，中国市场的销售额，未来几年内很可能超过肖特在德国本土的收入。

尽管欧洲泛起一些脱钩或者去风险的言论，但德国企业在投资和开拓市场的时候更加务实。

“我们反对脱钩”，德国企业SAP全球执行副总裁、大中华区总裁黄陈宏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SAP是全球管理类软件的头部企业，它得益于中国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中国市场的机会越来越多，SAP在中国的云业务增长强劲。”

SAP既为德国的巴斯夫、奔驰等企业在华业务提供服务，也帮助中国最大的企业如联想集团、徐工集团等做数字化转型，打造其全球供应链。

“中国的供应链在全球是不可替代的。中国的市场这么大，中国供应链体系非常完备，而且中国的创新技术发展在全球也很领先。”黄陈宏表示：“SAP想在中国实现更大的成功，会加深本地化策略，更多的本地研发投入，培养更多的本地人才，培养本地生态体系。”

跨国公司是中国和世界沟通的强劲纽带。“不管是在中国讲好科思创的故事，还是把中国的故事讲给全世界，我都认为跨国公司是一个非常好的传输带。”雷焕丽表示。雷焕丽是第一位出任科思创中国区总裁，以及全球事业部总裁的中国人。

中国的不少能源公司如协鑫等也已经逐渐成长为跨国型企业，从而连接起中国与全球经济。这些中国本土企业此前以中国为制造中心，向全球输出产品。现在它们也考虑在沙特等地做海外投资。中国光伏企业的欧洲竞争对手已经所剩无几，只余下德国瓦克等数家企业能与中国企业竞争，对于未来投资欧洲的可能性，兰天石说，“不排除跟剩下来的欧洲企业强强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