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流行音乐和音乐剧之间，陈洁仪为何期待变老

8年前，在《我是歌手3》舞台上，许多观众第一次认识陈洁仪。

过去30年，这位新加坡国宝级歌手的演艺足迹遍布华人地区。在歌手身份之外，她还是一名演员。熟悉港剧黄金年代的观众，大概不会对这张面孔陌生。在《妙手仁心2》中，她饰演的医生阮朗平戏份不多，却因为俏皮可爱的形象得到许多观众的喜爱。她出演过《雪狼湖》《漫步人生路》等多部音乐剧，富于感染力的演绎、极具叙事感的演唱方式，令她塑造的角色深入人心。

8月5日，由东方卫视制作的音乐剧文化推广节目《爱乐之都·青春季》在东方卫视和百视TV同步开播，许久未在综艺节目露面的陈洁仪以主理人的身份亮相。她与舞台剧导演何念组成的“仪念之间”剧团，要从24位年轻演员中挑选心仪的组员，与其他两个剧团展开竞演。我们得以看见一位女艺人在表演者身份之外，自在通达的一面。

今年是陈洁仪出道30周年。近日，她在节目录制期间接受了第一财经专访，聊了聊她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与众不同的人生选择，特别是她与音乐剧的缘分，“是音乐剧让我爱上了舞台”。陈洁仪非常享受这档综艺的录制过程，她说，舞台上的年轻人，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20多岁的时候，每个人都说我长得不够美，不会笑，没有亲和力，都是很负面的。女生好像总是会首先被评判样貌。”陈洁仪说，不同时代的女性艺人都一直在努力推动环境的变化，当她以一个前辈的眼光看向今天的年轻女孩，好像有一种使命感，要给她们加油打气。

从音乐剧爱上舞台

陈洁仪与音乐剧结缘，始于中学时代。她就读的中学合唱团每年都会排演一部音乐剧，向公众开放。学校音乐老师很快发现了陈洁仪的歌唱天赋，令她在十四五的年纪就获得了饰演女主角的机会。陈洁仪记得，她出演的第一部音乐剧是改编自格林童话的《侏儒妖》《Rumpelstiltskin》，在剧中，她要穿上一件手工定制的粉红蕾丝服装，那是她爱上音乐剧最初的原因。

在陈洁仪看来，音乐剧本身的浪漫因子，与她灵魂的一部分契合。“在舞台上，你的情绪会变得非常浓烈，甚至突然间唱起歌来，在现实生活中，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音乐剧里，就会变得非常自然。”

不过，在唱片业繁荣的上世纪90年代，陈洁仪还是先以一名流行歌手的身份开启了演艺生涯。1993年，21岁的她与海蝶唱片公司签约，正式出道。那时候，唱片公司关注唱片销量，不愿意轻易放歌手做别的事情，其中也包括出演音乐剧。1995年，《悲惨世界》亚洲巡演来到新加坡，陈洁仪原本有机会出演艾潘妮（Eponine)一角，遭到唱片公司老板的拒绝。理由是巡演会持续6个月，唱片销量将大受影响。

成为流行歌手之后，陈洁仪仍然时常想念音乐剧舞台。在她看来，音乐剧与流行音乐不同的是，它是团体合作。流行歌手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在舞台歌唱，那是很孤单的体验，特别是当时唱片业为了销量，会要求歌手每天不停地唱一两首歌，连唱3个月，到最后疲惫不堪。“往往那个时候，我会很想念音乐剧舞台，团体之间的互相支撑，即便辛苦，还有伙伴一起苦中作乐。”

与《悲惨世界》失之交臂的两年后，陈洁仪遇见了演艺生涯转折点——华语原创音乐剧《雪狼湖》。1995年，张学友为《雪狼湖》寻找女演员，陈洁仪凭借演唱和表演能力顺利入选。这部音乐剧的主要卡司几乎都是华语乐坛流行歌手，舞台呈现也结合了演唱会形式，因此陈洁仪的参演得到了唱片公司的支持。当时，她有选择出演女主和女二的自由，考虑到人物性格和歌曲适配度，陈洁仪决定出演女二宁玉凤，留下了《等了又等》《原来只要为你活一天》等经典唱段。

《雪狼湖》在当时收获了空前的影响力，也成为华语原创音乐剧的经典之作。自此，每当有一些大型音乐剧，陈洁仪就成了主演的热门人选，令她可以在流行音乐和音乐剧两个领域施展才华，让观众看见多面的自己。

陈洁仪也是比较罕见的在华语地区都出演过音乐剧的流行歌手，其中包括在以邓丽君为蓝本的音乐剧《漫步人生路》中饰演女主角邓小君、在音乐剧《紫禁城：慈禧太后的肖像》中饰演年轻时期的慈禧太后。去年，她还在新加坡音乐剧《光耀建国路》中出演了李光耀的夫人柯玉芝。

鼓励年轻演员

正是因为在流行乐坛和音乐剧领域都有丰富经历，令陈洁仪深知音乐剧演员的不易，也非常敬佩他们的热忱。“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舞台剧演员，生活、事业都会非常辛苦，非常艰难，很多时候可能付出和得到未必成正比。每次有大剧，大家都是冲过去争抢角色，可是当你已经是一个成名的歌手，很多时候是别人邀请你去演，我会觉得我非常幸运，也不会忘记这其实是一个恩典。”

陈洁仪说，到了现在的年纪，对年轻人的培育兴趣渐浓，这也是她应邀参与《爱乐之都·青春季》担任主理人的原因之一。在节目中，她尽可能给予年轻演员们鼓励，让他们表演时更加自信，也会建议导演们为不同特色的演员创作更多元的作品，令他们能够在舞台上做自己。

《爱乐之都·青春季》第一集的第一个舞台，杜鑫艳、苗梦初、张沁丹带来的《Maria》魅力四射，尽管她们演唱的是同一首歌曲，却绽放出不同光彩。在陈洁仪看来，《Maria》的舞台才是最棒的女团表演，三个人无论是声线、身材、性格都非常有特色，她们的互相帮衬，展示着真正的女性力量。

演出结束后，陈洁仪说：“我真的非常厌倦所有东西都是一样的，我真的喜欢你们的不同。”她对自称“大码女孩”的杜鑫艳说，“你太漂亮了，而且你很性感。”

在陈洁仪看来，在流行乐坛，这样的舞台是罕见的，“如果你不是一个标准美女，可能你会比较没有机会，假如你真的有机会，可能也就是唱一些抒情歌”。舞台呈现之外，她非常喜欢《Maria》所传递的信息，“美不止一种，我们要庆祝不同的身材、不同的美”。

陈洁仪记得，出道不久后，唱片公司希望她能走出新加坡，因此带她见了很多唱片公司制作人，其中就包括李宗盛。陈洁仪至今对李宗盛见到她时的表情印象深刻。“一坐下来，他就问我，你觉得你漂亮吗？”他的那张脸上，清晰地写着“你不漂亮”四个字。对于一个20出头的女孩而言，那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陈洁仪回击了这位乐坛前辈，“我不漂亮，可是我觉得我有吸引力。”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厉害”。

暂别歌坛，重头再来

回望过去30年，无论人生、还是事业，陈洁仪选择的路也不同寻常，“随心所欲”是她的处世之道。温柔外表下，藏着一颗反叛的心，比如2004年，她在事业稳步上升期，选择暂别歌坛。

“在那一刻，我只知道我必须暂停。”陈洁仪说，她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唱歌和表演的热爱从小开始，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工作或事业的暂停不是世界末日。“我的工作让我开始讨厌表演，继续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先停下来，至少还有生路可走。”她选择先回校念书，没有念完书就出来工作一直是她的遗憾。

迈入30岁的时候，陈洁仪发现自己的无知，好像除了会表演，对外面的世界都不了解，“这样可能是舞台上看起来有自信，可是私底下变得没有自信。然后为了掩饰自己，变成一个态度恶劣的人。”她不愿自己变成那样的人，于是又选择去一家国际公关公司上班。对她来说，那段经历像一次重生。”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比较另类的。”陈洁仪记得，当时很多人会问她，难道不怕被忘记，回来之后不再受欢迎吗？“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接受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可是后来还是有新的成长，迎来了新的里程碑。”

阔别乐坛7年后，陈洁仪推出首张个人翻唱专辑《重译》，唱法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遗憾》《心动》《左右手》等经典歌曲在她的重新演绎下，生发出万种风情。陈洁仪说，有时候她做决定是不合逻辑的，也经历过高山低谷，竟然还是生存下来，还能活得很好，“我真的很感恩。”

陈洁仪觉得，现在的自己在心灵和心理上，比年轻时更占优势，担任《爱乐之都·青春季》主理人，对她而言也是新的体验和尝试。她认为，年龄不该左右人的任何决定，成为一种限制。“我可能真的是一个怪胎。在我年轻时就一直很期待变老这件事。岁月并不让我害怕。我一直都很期待岁月的洗礼，因为我觉得那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是很自然、很向往的境界。”

随着年龄增长，陈洁仪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人们开始夸赞她长得美，每次她听到这样的夸赞，都很想偷笑，“年轻的时候，我皮肤紧绷，人家都不觉得美，等到年纪很大，人家才觉得你好看，绝对不是因为我五官长得好。”陈洁仪笑言，“也许这说明，生活的历练其实是可以让你变得更美。所以如果你长得不漂亮，别担心，你要活得很好，40岁过后就会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