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在印度被高通起诉，专利战为何蔓延至“新星”传音？

7月12日，有消息称高通在印度德里高等法院起诉传音控股，控告后者侵犯其四项非标准必要专利，当日晚间，传音和高通分别回应。

“传音的销售网络覆盖非洲、南亚等超过70个新兴市场国家，在这些国家，部分专利权人并未拥有或只拥有少量的专利，但要求按照全球统一的费率，诉求过高的许可费。“传音控股向第一财经记者回应称。

高通则于深夜发表声明称，高通公司已对传音控股提起法律诉讼，以保护自身的专利权。“尽管高通公司在过去数年间付出了不懈努力，但是传音公司一直拒绝全面获取高通公司的许可。如今，传音公司与全球其他顶级手机厂商的普遍做法背道而驰。”高通称。

双方各执一词，真相具体如何还有待法院相关文件披露。不可否认的是，过去数年间，高通等专利持有者已与多家头部手机厂商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专利诉讼“拉锯战”，专利战本身并不少见。只不过，传音在手机市场座次上升的同时，双方产生了摩擦，如今矛盾摆上了明面。

各执一词

传音和高通双方的回应揭露了矛盾所在。传音认为高通所收专利费过高，高通则认为传音侵犯了高通的专利组合。

传音表示，公司尊重第三方的知识产权，愿意遵循公平、合理和非歧视原则，通过友好协商与专利权人达成知识产权许可协议，已与高通签署了5G标准专利许可协议并正在履行该协议。但部分专利权人的做法并未完全遵循公平、合理和非歧视原则。

“部分专利权人诉求过高的许可费，并未考虑不同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其在特定区域或市场无专利或只有少数专利，以及既有判例存在不同区域提供不同费率等因素。“传音称。

高通则认为，高通的无线通信标准技术以及在其他领域的专利技术，是传音移动终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近十年来，高通公司在中国运营的专利许可业务一直遵循在2015年向中国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提交并获得同意的整改方案。

“传音公司近期就其一部分产品与高通公司签署了许可协议，但其绝大部分产品至今未获高通公司的许可，仍然在侵犯高通公司极具价值的专利组合。通过此次诉讼，高通公司寻求为所有被许可方恢复和保持公平的竞争环境。”高通称。

高通等通信标准必要专利（SEP）专利权人近年与多家头部手机厂商展开专利诉讼“拉锯战”，SEP既是标准，又是必要专利，智能手机厂商难以绕开。多数头部手机厂商多年前就进入智能手机市场，或顺利完成从功能机到智能机的转换，与高通等SEP专利权人打交道多年。

但传音的发展路径显得有些不同。有“非洲手机之王”之称的传音早年是在非洲等海外市场依靠功能机和低端机发家，近年提升智能手机占比。在智能手机板块，低端或中端价位段有紫光展锐、联发科等芯片可选，而高通在高端手机SoC（系统级芯片）市场中仍具优势，随着传音近年逐渐进入中高端手机市场，与高通打交道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传音近两年市占率的快速增长则尤为引人注目。据Canalys数据，2023年第二季度前，传音智能手机全球市占率约6%，2023年第二季度，传音市占率开始逆袭，第二、第三、第四季度均为9%，第四季度首次进入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前四名，成为头部手机阵列的“新星”。2023年，全年全球手机市场同比下降3.2%，传音的逆袭与彼时一些头部手机厂商出货的疲弱形成对比。今年第一季度，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恢复正增长，传音智能手机出货量2860万部，市占率10%，仍是全球智能手机市场市占率排名第四的厂商。

一名熟悉印度等海外市场的手机厂商从业者告诉记者，他接触的传音手机价位基本在3000元以内，在孟加拉、印度等对低端机需求比较大的市场，传音的千元机有很大市场。即便做偏低端的手机，全球市占率能达10%或15%也相当厉害，可以通过研发、供应链能力建设维持优势。记者了解到，低端机之外，传音也颇有发力高端市场的决心，2022年年底宣布进军全球高端市场。

2023年，传音控股营业收入622.95亿元，同比增长33.69%。净利润55.37亿元，同比增长122.93%。2023年，传音手机毛利率24.18%，传音在非洲、亚洲等其他地区的毛利率分别为30.97%、21.11%。

专利冲突背后

手机厂商与通信SEP专利权人就费率一事产生摩擦的案例颇多，OPPO、vivo此前便曾陷入与诺基亚的专利纠纷。近年来，多家国内智能手机厂商愈加注重SEP专利，着力提高自身的话语权。这也是这些智能手机厂商与其他手机厂商谈判的筹码，一些手机厂商选择彼此互相授权。此外，手机厂商华为对5G相关专利的贡献率颇高，但所收的专利许可费在业内并不算高，这也成为一些业内人士评判某些专利权人所收费率过高的依据。

此前有手机厂商负责知识产权的人士告诉记者，专利权人公开的许可费率是专利权人单方面对持有专利的价值认定，双方还需坐下来谈判。目前业内对专利排名前列的专利权人的地位比较认可，这对费率谈判有一定影响。

不过，传音在相关专利方面的积淀并不突出。据智慧芽此前向记者提供的数据，全球5G标准必要专利数量上领先的企业包括华为、三星、高通、LG、诺基亚、中兴、NTT、爱立信、OPPO、夏普等。

财报显示，截至2023年年底，传音所获的3882个专利中，发明专利995个。从研发投入看，2023年，传音研发投入22.56亿元，占营收的比例为3.62%，2022年该比例为4.46%。同行中，产品包括手机、智能家居等的小米集团，至2023年年底则获得专利数超3.7万件，2023年研发支出为191亿元，占当年收入约7%。

值得注意的是，传音财报中对通信专利许可风险有所提及。2023年财报中，传音称，由于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纳入到移动通信协议的标准必要专利持续变化，且主要标准必要专利侧重在如基带芯片等底层技术上，包括公司在内的大部分手机厂商无法实时掌握并判断。传音称，由于标准必要专利许可获得情况的不确定性，不排除公司存在被第三方专利权人起诉的可能性，亦不排除不能通过提高产品价格而消除成本增加的可能性。

此外，通过对公司可能支付的专利使用费、未决诉讼等进行分析，传音也判断相关计提金额的合理性。2023年财报中，传音预计负债一项中，售后质保费、专利使用费和印度公司预计税款及罚金期初余额为25.48亿元，期末增加至31.58亿元。

专利权人方面，多家专利权人对智能手机厂商收取的专利费不是一笔小数目。高通专利授权费按手机售价计算，其5G单模手机专利费率为2.275%，3G/4G/5G多模手机专利费率为3.25%，若将高通非核心专利也打包授权，单模和多模手机费率上升至4%和5%，手机售价计算上限为400美元。

其他通信SEP专利权人中，华为对5G、4G手机的收费标准为每台不超过2.5美元、1.5美元。诺基亚2018年对外公布的5G SEP收费标准确定为每部不超过3欧元。2019年，一份法院裁定提出爱立信专利费率为整机售价1%或每台2.5美元，专利许可费不低于1美元且不高于4美元，爱立信公布的5G多模手机的专利费标准则是每台在2.5美元~5美元之间。

若一台高端手机售价超400美元，以爱立信4G收费上限4美元、5G收费上限5美元且高通4G/5G多模费率3.25%计算，一部手机向爱立信、高通、华为“给足”4G专利许可费折合约132元人民币，5G专利许可费折合约147元人民币。再加上诺基亚5G最高费率3欧元，这台高端手机仅向以上4个专利权人缴纳的5G专利许可费上限约170元。

专利费已是一些专利权人的主要收入之一。据记者统计，2000到2023财年，高通负责专利授权的QTL部门24年间累计收入1042.02亿美元，税前利润达844.39亿美元。2023财年，QTL授权收入53.06亿美元，占高通收入14.8%。

此前有通信行业的从业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国内不少通信行业的芯片设计公司每年都需要向高通支付一笔规模不小的专利授权费用。从知识产权争夺的角度来看，对于一项类似的技术，国内公司如果不去主动将该技术在中国或其他使用地区申请知识产权，高通就会使用类似的技术来注册专利，目前包括通信产业在内的中国技术公司在申请国际知识产权方面相对还是缺乏经验和意识的。

专利费该收多少，则一直是业内一个难解的问题。高通的竞争对手华为和爱立信已公开表明将会在专利费率的制定上秉持“FRAND（公平、合理和无歧视）”原则。2023年7月6日举行的第五届国际工商知识产权论坛上，高通公司许可策略高级副总裁、法律顾问Fabian Gonell 表示，“我们要始终牢记，FRAND体系是基于自愿的。是否为标准贡献技术是企业的选择，是否开发实施标准的产品也是企业的选择。”

对高通而言，此前则有熟悉通信领域知识产权纠纷的律师告诉记者，专利排名对专利收费标准有参考意义，高通长期排名第一，已是其中收费标准争议相对不大的厂商。

此外，近年来，在手机厂商与一些专利权人纠纷不断的同时，全球各地法院也在争夺话语权，通过判例为类似纠纷提供参考。2023年12月，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了诺基亚与OPPO 5G专利许可纠纷相关案件的一审判决文书，确定了手机行业5G标准全球累积费率为4.341%~5.273%，这是全球范围内首次确定的5G标准累积费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