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交易是不应该进行的 | 荐书

《有毒市场：金钱不该买什么》

[美]黛布拉·萨茨 著

浙江人民出版社·潮汐Tides 2023年8月版

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更好？这基本是个伪问题。任何一种经济体制，在长期运作之后，尤其形成惯性和惰性后，都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冗余，就像电脑一直不关机，就会产生越来越多系统垃圾，严重影响运转速度。对于计划经济，我们因为有切身体会，所以很知道它积弊日深后是什么样子——虽然实行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30多年后，很多人已经淡忘了当初的窘迫。

其实在1970年代，英美之类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为了与苏联竞争，也吸收了很多计划经济的措施，比如英国就有大量的经济部门被国有化，以至到1980年代要迎来所谓的里根-撒切尔新自由主义革命。因为当时的英美其实都被大量的国有化搞得效率很低，而工会力量又十分强大，所以里根和撒切尔上台后就反其道而行之，给资本松绑，鼓吹自由市场，同时限制工会的影响力。纯就经济活力而言，这的确一剂对症的猛药。

然而里根-撒切尔革命至今也已经30多年了，市场经济在大获全胜之后也到了积弊日深的阶段。黛布拉·萨茨 （Debra Satz）是斯坦福大学的伦理学、社会和政治哲学教授，她在本书中集中分析了市场经济的限度。市场天然就有扩张到把一切事物都拿来交易的势能，但有些交易却是不应该进行的。萨茨在书中逐一探讨了为何我们会愤怒于某些东西被标价和交易——生殖、性、童工、奴役、肾脏，等等。她考察了古典经济学和当代经济学对此类市场的观点，综合了来自自由至上主义和平等自由主义哲学阵营的不同意见，总结出我们反感此类市场的深层理由：此类市场破坏了我们以平等者身份互动的能力，它们是有毒的。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肯尼思·J. 阿罗在评论中所说：“萨茨通过澄清市场扮演的社会角色（它自身的运转和它带来的后果）极大地澄清了这些问题……她指出市场有时可能有助于实现更广泛的社会价值和更好的互动，但有时它们可能会加剧糟糕的后果。”

《让-雅克·卢梭与亚当·斯密：一场哲学的相遇》

[美]查尔斯·L.格瑞斯沃德 著

三联书店2023年7月版

通常我们把亚当·斯密视为因“看不见的手”而知名的经济学家，尤其是市场经济早期最重要的鼓吹者。不过在他生活的18世纪，相比经济学家，斯密可能更多被视为道德哲学家——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数学和哲学，在爱丁堡大学和格拉斯哥大学执教时主要讲授的是修辞学、文学、逻辑学和伦理学，经济学课程有但很少。他发表自己影响巨大的经济学专著《国富论》时，已经53岁。与他同处苏格兰启蒙运动核心的大卫·休谟、亚当·弗格森等都是哲学家。他长期在欧洲旅行，密切交往的除了重农学派的魁奈，其他像伏尔泰、爱尔维修、达朗贝尔等人都是法国启蒙运动的著名哲学家。

然而有个人可能因与伏尔泰及其圈子交恶，跟斯密并无直接的接触，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卢梭。但是卢梭的影响当时已无所不在，斯密交往的启蒙运动主将们，肯定会有很多交谈涉及卢梭的思想。并且细细梳理斯密旅行归来后的著作，比如《国富论》，虽只字未提卢梭，但在思想上却可以发现他在很多地方与卢梭有“隐匿的对话与论战”。而在通信中（后以《致爱丁堡评论诸作者信札》为名出版），斯密则大篇幅地评论了卢梭的思想，言辞激烈，语带讽刺。

查尔斯·L. 格瑞斯沃德是波士顿大学哲学系教授，此前曾出版研究斯密的专著《亚当·斯密与启蒙德性》。在本书中，他梳理了卢梭与斯密之间共同的问题域——正是这一点使得斯密始终将卢梭视为自己最重要的论敌之一——以及在此共同基础上分道扬镳之处。特别是从二人哲学中的“自我”观念出发，将二人分别代表的法国启蒙运动与苏格兰启蒙运动的思想截面及其肌理异同呈现在我们面前。从卢梭与斯密这两种相互借鉴又相互辩驳思想进路，我们可以理解他们各自的民族何以走上不同的现代化道路，明白二人不同的自我观、人性观及其历史效应何以深刻影响了整个现代世界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