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最多工作52小时、部分行业灵活调整：韩国工时改革背后

每周到底该工作多久？这个在韩国已持续争论了半年之久的话题，最近终于有了结果。

韩国劳动部基于今年6~8月的调查结果正式宣布，计划维持现行“每周工时上限52小时”制度框架，但针对部分行业和职业实施“忙时多劳、闲时多休”的灵活工作制。

韩国学者金允俊对第一财经介绍道，在韩国，统计工作时间的周期，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以“周”为单位的：任何一周（包括周末和节假日）的正常工作时间为40小时，加班时间最多是12小时，总共也就是52小时。“在韩国，正常企业员工工作时长要超过52小时，需要劳动部门的批准，如果来不及，必须事后尽快补交手续。否则，公司会面临劳动部门的处罚。”他说。

“弹性”工作时长出炉背后

韩国现行的每周工时制度，要追溯到2018年文在寅政府的规定，即雇主必须将员工每周加班的时间限制在12小时以内，以确保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52小时。

但在实际运作中，不少企业认为按“周”计算的加班时间太死板了。对于企业而言，每年都有淡季和旺季之分。在旺季的时候，企业需要员工更多的工时，一些小企业雇主或兼职的打工人，也想在旺季时多赚一点，但是，受限于52小时/周的规定，也无可奈何。

因此，调整工时的呼吁日渐兴起，但由此引发的争议也不少。而此次最终允许部分行业灵活调整，也被视为这一争论画上句号。韩国劳动部表示，后续将根据调查结果，在企业和员工同意的基础上选择工时计算的方案。

此次公布的具体调查结果显示，41.4%的劳动者、38.2%的用人单位、46.4%的普通民众赞成扩大工时计算单位，在“忙时多劳、闲时少劳”的前提下，将每周延长的劳动时间限制在平均12小时以下。若将工时计算单位由周改为月，每月延长工作时间不得超过52小时，若劳动者在某周工作58小时，次周工作时间只要不超过45小时即可。

就有必要扩大工时计算单位的行业和职业，选择制造业和“安装、设备、生产岗”的受访者最多。就每周的工作时间上限，选择“60小时以内”的劳动者和单位分别高达75.3%和74.7%。

今年3月初，韩国劳动部就已公布了工作时长调整方案的初步计划，当时一度希望企业以月度、季度或年度为时间单位安排员工加班，而不是以传统的“周”为单位安排加班。比如，在最为繁忙的时期，每周工作时长可放宽至69小时。不过，用人单位必须确保每两个工作日之间有11个小时的连续休息时间。同时，伴随这一制度的，还有“工作时间储蓄账户”制度，也就是劳动者可将积攒的加班时间换算成带薪休假，并据此申请年假或长达一个月的长期休假。韩国政府当时设想，根据这一方案，旺季一些韩国企业的工作模式将进入从“高强度工作”到“长假”，再到“高强度工作”的循环。

当时，韩国劳动部长李正植认为，提高工作时长上限，能够帮助职场女性积攒更多的加班时长，以此换取更多的休息时间，用于照顾家庭。韩国总理韩德洙还重申，政府会努力确保公司严格遵守规定，对未支付加班费、拖欠工资等违规做法进行高额处罚。

但这一方案在随后40天的意见征询期中被不断诟病。首尔科学综合研究生院大学主任教授黄菲告诉第一财经，从韩国社会的传统观念、职场文化来看，上述方案之所以备受争议不难理解，比如作为公司的领导或人事，在现实中很难这么机动地管理、安排员工。“而且，韩国是一个崇尚集体为先的社会，无法做到像欧美一样随意地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黄菲分析，“可能你这周干了69小时，下周只干20小时的活。但下周之后，也许就有人接替你的工作了，所以没有人敢这么尝试。”

韩国反对党（DPK）称，延长每周工作时间可能导致失业率上升，因为雇主有可能辞退不遵守新规定的员工，只留下那些愿意加班的员工。代表40岁以下劳动者的多个韩国工会联合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指责政府的提案与其他国家为改善工作环境所作出的努力相违背，员工的健康也将受到威胁。

“Z世代”冲击传统加班文化

曾几何时，“加班文化”在韩国社会盛行。经合组织（OECD）的调查显示，2017年韩国民众的年均工作时间为2024小时，远高于OECD成员平均工作时长1759小时。文在寅政府时期就此作出调整，从2018年7月1日起，韩国正式实施新劳动制度，每周最长工时从之前的68小时缩短至52小时。

即便历经文在寅政府调整后，OECD提供的2022年度数据显示，韩国人的平均年工作时间为1901小时，虽然较此前略有下调，但依旧高于经合组织平均水平1716小时，排名世界第五，仅次于哥伦比亚、墨西哥、哥斯达黎加和智利。

根据黄菲在韩国十多年的观察，随着“90后”“00后”为代表的“Z世代”步入职场，韩国的“加班文化”近些年来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愿意多加班的还是那些四五十岁的‘职场老人’，那些二三十岁刚入职的‘职场新人’，职位不高，一般到点就走，而且也不太愿意参加职场的聚餐。”她说。

“尤其是近年来在韩国兴起的互联网企业，或者以年轻人为主的初创公司，‘加班文化’在其中更难延续。”黄菲说，“因为在这些企业中，高管年龄不大，员工也20来岁，基本上会享受自己的休闲生活，不愿意在公司继续加班。”

此外，黄菲还提到，以前的韩国家庭以三口或四口之家居多，那时的年轻人会遵循传统选择结婚生育，但如今随着“单人户家庭”数量逼近千万，年轻人的婚育观念出现改变，不愿生育而愿意饲养宠物的年轻人变多，他们下班就要回家照顾宠物，而不是待在职场。

韩国政府年初公布的人口数据显示，“单人户家庭”数量延续了此前的增加趋势。韩国行政安全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受城市化和老龄化影响，以2022年12月31日为准，韩国共有2370.58万户家庭，其中单人户家庭占41%，为972.43万户；单人户占比自2021年底首破40%后，仅一年就上升0.7个百分点。

另据韩国保健社会研究院（KIHASA）发布的《2022年全国工作与生活平衡现状调查》，韩国就业人员希望每周工作时间为36.70小时。其中正式工希望的工作时间为37.63小时，临时工和短工倾向于较短的工作时间，仅为32.36小时。该调查面向韩国国内2.2万名（就业人员1.7510万人和非就业人员4490人）19岁至59岁的韩国民众进行。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调查还显示，期望工作时间随着年龄增长而增加。其中，19至29岁（34.92小时）和50岁以上（37.91小时）受访者之间希望工作的时长有近3个小时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