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教授杰森·福尔曼：为什么美国通胀在下降？

在短短一年内，美国的通货膨胀率从9%左右的峰值下降到3%。标准经济模型表明，只有在失业率大幅增加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如此快速的通货紧缩。但失业率在整个时期内一直保持稳定，处于50年来的最低点。经济学家需要抛弃我们的模型，另起炉灶吗？

没有一个宏观经济理论是完美的，谦逊也是必要的，但仔细研究数据表明，这将是一种过度反应。首先，潜在通胀仅下降了约一个百分点，远低于整体通胀率六个百分点的降幅。此外，这种情况发生在劳动力市场（广义）大幅放松的情况下，只是性质相对来说比较温和，表现为职位空缺下降而不是失业率上升。

潜在通胀是劳动力市场紧缩状况保持不变时普遍存在的通胀率。这个概念定义容易量化难，但一系列指标可以帮助我们对其水平进行合理的猜测。2022年6月，整体通胀率达到 9% 的峰值，我的粗略估计是潜在通胀率在4%~4.5%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劳动力市场走弱，通胀率本来预计只能下降一半。其他人的估计可能不尽相同，但没有可信的经济学家预计通胀率会保持在9%或更高。

这个数字从何而来？几乎所有经济学家为了更准确地了解通货膨胀，所做出的最基本的调整都会是去掉不稳定的食品和能源成分，计算所谓的核心通货膨胀。2022年通货膨胀率飙升主要是由于俄乌冲突导致食品和能源价格飙升。没有人会期望这种飙升会反复出现，因此核心通胀一般比总体通胀率更能预测未来通胀。

去年，核心通胀率约为5%。但根据当时可获得的信息，即使这样，对潜在通货膨胀的估计也太高了。在任何给定的月份，许多其他高波动的暂时性因素也会影响到核心通货膨胀，例如禽流感、二手车短缺或喷气燃料价格上涨。

消除噪音的一种方法是看看工资增长正在发生什么，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工资增长和通货膨胀密切相关。2022年年中，工资增长的总体速度与约4%的通货膨胀率一致。数据的总体性是导致我得出4%~4.5%估计值的原因。

今天的潜在通胀率是多少？如果你只看价格，你会认为它大约是3%。然而，与工资增长速度更为一致的通货膨胀率为3.5%~4%。总而言之，认为潜在通胀率在3%~3.5%的范围内似乎是合理的。请注意，这高于最近的整体通胀，后者因能源价格下跌而暂时降低。

能源价格的平稳和下跌是潜在通胀下降一个百分点的主要原因之一。疲软的劳动力市场是否也发挥了作用尚不清楚，因为证据更模糊，更难量化，但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人们不能仅靠失业率来判断劳动力市场的紧张程度。职位空缺的数量也很重要。在美国，职位空缺数量在2022年3月达到峰值1200万个，即每个失业者有两个职位空缺。

从那以后，尽管失业率保持稳定，数字仍然有所下降：今天，每个失业工人只有1.6个职位空缺。劳动力市场这种完美的放松状态的结果是工资和物价增长放缓——这本身并不奇怪，因为没有理由认为新冠疫情带来的劳动力市场混乱会永远持续下去。

财政支持的减弱和货币政策的收紧可能也通过抑制总需求而促成了潜在通货膨胀的下降。去年激进的货币紧缩政策也使长期通胀预期得以锚定，有助于随着时间的推移降低潜在通胀。其他因素也可能导致潜在通胀下降。

无论人们如何分析，结果都是一样的：过去一年通货膨胀率的下降在很大程度上是消除通胀压力的暂时性来源的可预料（和预测）结果。劳动力市场的良性松动提供了一些额外的通货紧缩。

不幸的是，目前尚不清楚这种无成本的通货紧缩能走多远。事实上，今天许多暂时性因素似乎在缓解，而不是在助长通货膨胀。如果通胀率真的无痛下降到2%，我们应该庆祝，并对标准经济模型进行更严肃的反省。但如果做不到，美联储将需要准备好加大力度才能将通胀降至可接受区间。

（作者系奥巴马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哈佛大学约翰·肯尼迪政府学院经济政策实践教授、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版权：辛迪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