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说《繁花》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他拍出来了吗

金宇澄在《繁花》前言里，认为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结尾那半分钟，梁朝伟在阁楼梳头的独角戏，具有“上海味道”。那王家卫版的《繁花》，又是怎样一番风味？

12月27日，耗时6年制作完成的《繁花》在央视八套黄金档开播，并在腾讯视频上线，连放四集，分普通话版和沪语版。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王家卫执导的首部电视剧，胡歌、马伊琍、唐嫣等上海滩一众知名演员参演，这部从筹备之初便备受瞩目的剧集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早在2021年6月，《繁花》释出第一支预告片，便在社交平台刷了屏。胡歌饰演的阿宝几秒钟换一身时装，在复古包房和市井街巷穿游，王家卫标志性的抽帧镜头掠过外滩、里弄、屋顶，还有洪流中的小人物，争论从那时便开始了。有人问，这是什么年代的上海？有人评，像洋酒广告片。有人说，到底是王家卫。

十年前，王家卫买下《繁花》影视改编权。《繁花》开播这天，王家卫录制了一支视频，回溯他与金宇澄的第一次见面。当时金宇澄问他，十年能出来吗？王家卫告诉他，他尽力。在一分多的视频里，王家卫透露了，《繁花》主要讲述发生在1993年至1994年之间的故事，“1994年是收获满满的一年”。

金宇澄写于2012年的小说《繁花》，新旧交错，雅俗兼备。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和1990年代两条故事线交叉推进，大量的闲谈展示上海世俗生活的日常琐碎和复杂生态，用细密的文字留存下已逝去的时代风貌，有饮食男女，也有世态人情。

出生于上海、60年代离沪去港的王家卫曾评价《繁花》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代表了上海的精气神。在剧版《繁花》中，王家卫也实现了最初对金宇澄的承诺，“剧中人都讲上海话。”人物对白中高频词汇是，“长远不见”，腔调首先做足。

不过，从目前播出的四集来看，王家卫版本的《繁花》，在故事上基本和原著没有太大关系：“像一切全由我定”。不过，与原著的相似度，从来也不是评判改编影视剧的唯一标准。

如果说原著讲的是小人物的命运无常，剧版《繁花》更像是一部商战片，讲述一群人在上世纪90年代经济浪潮中的上海滩奋斗史。开场便是热气腾腾灯红酒绿的繁华夜景，故事的主人公阿宝登场，已是意气风发的宝总，不料却在和平饭店门口被撞进医院。谜团渐渐揭开，原是股票内线交易走漏风声，有人因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阿宝被错认为是泄密者遭人寻仇。接着回溯阿宝如何一步步发迹，先是得高人相助在和平饭店一间长包房立足，后借时代之风在股市里吃到红利，再就是成为黄河路上无人不晓的宝总。

《繁花》采用倒叙和插叙的手法，以制造悬疑性。第一集，各路人马粉墨登场，乱花霓虹迷人眼，花哨的叙事和剪辑让人看得云里雾里。故事往后走，人物个性逐渐清晰起来，黄河路上的不速之客李李要将自己的至真园做成生意场，与宝总在一桩外贸生意的归属上产生嫌隙。到了第四集，阿宝与李李的第一次交手峰回路转，颇有些爽文味道。

可以看到，《繁花》主创在考据和史料搜集上下了一番苦工。片尾顾问一栏，除了影视剧标配的艺术顾问、法律顾问之外，还有文史资料顾问、股票顾问、黄河路菜品顾问、历史影像顾问、文化顾问等。阿宝的独白穿插其中，引入上世纪90年代如火如荼的商业浪潮，你甚至可以从中学会一些专业的金融知识和证券历史，老克勒阅尽千帆的生意经或许可以运用于实践，“想要在股票上赚钱，先要学会输”；或从小人物随波逐流的命运里，直观地感受“炒股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以及认同宝总说的，“市场永远是对的。”

《繁花》播出后，争议并没有比预告片释出时少，而且争议的焦点也和当时没有太大区别。大量的室内戏中，光影、置景和造型让不少人联想到以浮华基调闻名的电影版《了不起的盖茨比》，更有观众调侃这时装杂志大片似的慢镜头仿佛奢侈品广告联播。世外高人带年轻人做事，仿佛武侠小说男主角一路开挂的成长史。也有人争论它是真实的90年代上海，还是王家卫想象中的上海。

不过，无论有多少非议，不少观众至少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王家卫的视听语言富于美感，精致考究，90年代的黄河路被拍得金碧辉煌；演员们也被拍出了最生动的一面，上海籍演员使用沪语表演，松弛自如许多。胡歌饰演的宝总风度翩翩，马伊琍饰演的饭馆老板娘玲子娇俏灵动，唐嫣则一改过去荧屏形象，娇俏泼辣的汪小姐总是画面里的一抹鲜亮色。辛芷蕾饰演的李李每每登场都是貂皮配钻石，神秘莫测又风情万种。90岁的表演艺术家游本昌有如定海神针，做宝总背后的高人，也颇具说服力。

从故事梗概来看，还有隐藏竞争对手，深圳强总未登场，一路有贵人相助的宝总还能春风得意吗？剧里，爷叔对汪小姐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戏在后头。”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