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国到波兰，欧洲版本的东升西降？

在欧洲心脏地带，德国——一个曾以工业实力闻名的经济强国，正面临一场或改变历史进程的危机；曾处于德国阴影下的波兰，正成为德国工业霸权地位的直接威胁。

德国的衰落是可以避免的

俄乌冲突和天然气价格飙升，深刻地改变着德国工业的历史走向，这场冲击不仅使其绿色经济搁浅，更引发了该国对去工业化的深思。

今年春天，德国官员们还乐观地认为，德国经济将在2023年增长0.4%；然而进入深秋，他们已经在为经济可能下滑0.4%做准备。德联邦统计局数据显示，8月份德国工业生产下降了0.2%，超过了路透社咨询分析师预测的0.1%，这也是连续四个月下降。这一趋势引发了人们对经济衰退的担忧。凯投宏观欧洲高级经济学家帕尔马斯认为，8月份的工业生产下降受到不稳定因素的影响。由于高利率和需求减少，工业产出将继续下滑，预计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德国GDP都将收缩。

德联邦统计局数据显示，6~8月德国工业产量下降了1.9%。其中，建筑业下降了2.4%，能源下降了6.6%，机械和设备制造业下降了2.3%。相比之下，汽车行业出现了一线希望，增长了7.6%。8月份的工业订单增长了3.9%，主要由计算、电子和光学产品部门推动。但德国联邦统计局强调了行业前景的持续不确定性。荷兰国际集团（ING）全球宏观主管布尔泽斯基指出：“单薄的订单和大量库存表明，德国工业生产持续停滞。”占德国经济约1/5的制造业继续面临挑战。9月份HCOB制造业最终采购经理指数为39.6，远低于将增长与收缩区分开来的关键50点。布尔泽斯基认为，零售、出口和工业生产在第三季度初显示出令人失望的结果，这意味着经济收缩的重大风险。

除了被国际市场的突发事件扰乱，德国国内糟糕的应对决策也要负相当责任。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叠加在一起，导致德国日常商品和服务价格飙升。德国的目标是到2025年将当前6.1%的通货膨胀率降到2%，但这需要正确的策略、充沛的资源以及稳定的外部环境。但巴以冲突使欧洲经济前景变得更加悲观，俄乌冲突暂时也看不到乐观前景，对德国形成了更加糟糕的国际环境。

德国最近的地方选举也显示其联盟政治并非团结一致。绿党正在带着其经济解决方案——电力补贴计划来到谈判桌前，但这对于能耗颇大的行业而言不啻点燃了一场大火。来自社会民主党的肖尔茨总理也对绿党的经济主张有所迟疑。

此外，德国失业数字令人震惊，金融方面也出现了问题。作为欧洲经济支柱，德国经济面临结构性和长期性的挑战，这也不可避免地触及欧元的未来。

冬天即将来临，欧盟委员会正强调潜在的天然气短缺。为家庭部门供暖并为工业提供动力，需要克服燃料短缺的困难。欧洲急需改革，德国经济决策也将对全球经济产生连锁反应。

波兰的经济崛起

与此同时，德国东面的邻居——波兰，正作为欧洲新星而展现出蓬勃的制造业实力。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数据显示，过去十年波兰人均产量激增85%，达到43113美元。相比之下，德国的增长率为46%，欧盟平均增长率为55%。不仅如此，十年前，德国制造业占其经济产出之比为20.3%，到2022年已降至18.5%；同期，波兰工业产出的GDP占比从16.7%提升到17.7%。值得注意的是，波兰工业产出从2019年的100亿美元跃升至去年的高达1220亿美元。

牛津经济研究院托马斯•德沃夏克指出：“近年来，波兰见证了一个全面的成功故事，不仅是工业部门，而是整个经济都取得了值得称赞的进步。过去三年，新冠疫情和能源危机等挑战，没有对波兰工业部门造成任何重大损害。这种韧性值得注意。”

波兰有数量众多且些许陈旧的工业基础设施。自摆脱计划经济束缚以来，波兰工业一直强力支撑其经济增长。该国熟练、受过技术培训且廉价的劳动力成为各项工业产业的主要推动力。多年来，波兰在德国工业领域扮演着初级合作伙伴的角色。作为德国汽车供应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波兰一直在生产发动机、轮胎和汽车座椅等基本部件。今天波兰汽车生产约占其总制造业产出的十分之一。

然而，波兰当局并不甘愿作为德国经济的配角，他们渴望生产更高附加价值的产品，并采取措施吸引国外先进技术的投资。例如，英特尔宣布在弗罗茨瓦夫附近建立46亿美元的工厂；同时，波兰一直积极争取中国台湾半导体业者投资设厂；此外，波兰对电动车电池产业的投资激增，2022年，波兰在电池制造方面超过了美国，产量更超出德国两倍余。德国联邦统计局的2021年数据也反映出波兰的竞争优势，波兰制造业的平均小时工资为12.33美元，而德国为49.56美元。

波兰工业崛起的基石是其雄心勃勃的基础设施扩张。尽管波兰高速公路里程存量大大短于德国，但其增量正在赶超，2011~2021年波兰建造了429英里的高速公路，超过了德国的193英里。

相比德国过早地关闭核电厂，波兰正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在积极开启核电时代。近期波兰与美国西屋公司签署合同，建造一座AP1000反应堆。来自Radiant Energy的马克•纳尔逊将波兰的核战略视为工业的福音，他认为，有了核能，波兰有望实现持续、负担得起的清洁电力，这将为大量投资铺平道路。毫无疑问，相对德国不稳定的能源格局而言，波兰能源的稳定性对外国投资者具有重大吸引力。

在波兰开启核电战略的同时，德国在积极游说欧洲反对法国改革欧盟电力市场的计划。巴黎的提案旨在将核电商业化，德国对这一举动并不热衷。而由于柏林突然决定停用核电厂，德国不得不重新点燃煤炭发电站，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季能源需求。

目前，德国在欧盟工业部门的实力仍然是无与伦比的，但柏林和华沙之间战略距离的缩短似乎比预期的要快。波兰的崛起会影响其他欧盟国家吗？德国的能源政策将如何影响其长期工业竞争力？这些变化对欧洲工业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德国和波兰的工业景观呈现出别样的东升西降趋势，在欧洲权力动态演变进程中，这为肖尔茨等德国领导者投下了不确定的阴影。

（作者系浙江现代数字金融科技研究院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