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田和本田观察，日本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之少子化对策

少子化问题已经成为日本社会的“顽疾”，尽管日本各界一直在“苦心求妙术”，却仍然没能“棘手去沉疴”。

根据日本政府厚生劳动省关于出生人口的数据，日本的出生人口在1973年达到峰值的209.2万人/年以后便呈减少趋势。2016年跌破100万，减少至97.7万人；其后只用了3年时间便跌破90万，2019年减少至86.5万人；其后又仅用了3年时间跌破了80万大关，2022年减少至77.75万人。

空前的少子化对策

面对不断恶化的少子化问题“顽疾”，日本政府今年6月出台了“儿童未来战略方针”。这个被称为“不同寻常的少子化对策”，打算从2024财年开始连续3年每年投入3.5万亿日元（约合1780.6亿元人民币），主要用于解决儿童贫困、防止虐待儿童、帮助残疾儿童和医疗照顾儿童等方面。该对策还新增约5000亿日元的预算，多用于大学等高等教育费用支出，如扩充学费减免和奖学金的覆盖范围，并取消对儿童父母的收入限制以及将领取儿童补贴的年限从初中毕业延长至高中毕业。此外，日本政府还计划从2026财年开始在全国范围实行无限制的儿童入园制度：即使父母不工作，儿童也可以进入保育院和幼儿园。

这些少子化对策所投入的预算之巨、措施力度之大，确实“不同寻常”，且是空前的。虽然日本舆论对其做法和效果评论不一，但依然引发日本社会对少子化问题更加关注。

7月25日，日本全国知事会召开全国会议，向中央政府提出少子化对策相关建议草案，旨在配合“儿童未来战略”，根据各地区的情况落实对策，为“抢救少子化顽疾”履行地方政府的社会责任。

从以上日本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出台的少子化对策不难看出，日本社会正在兴起少子化对策的“潮流”。

企业界的做法

面对政府的政策方针和社会“潮流”，日本企业界也顺流而行，将少子化对策作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和调整企业经营管理的重要内容。通过了解丰田汽车公司和本田汽车公司的相关做法，或可观察日本企业的少子化对策之一斑。

就日本社会的传统而言，女性结婚后一般会专心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一传统发生变化。特别是泡沫经济破灭后经济长期低迷，不少女性婚后依然坚持工作，兼顾家务和养育子女。

近入21世纪以来，日本的职业女性不断增加。日本政府总务省7月21日公布的“2022年就业结构基本调查”的结果显示，2022年日本的职业女性比上次调查结果（2017年）增加121.5万人至3035.4万人，女性就业率增至53.2%，双双创历史新高。

随着职业女性不断增加，女性员工占比高的企业或行业肩负较大少子化对策的社会责任，为女性员工“生儿育女”提供方便：随着职业女性的增加，“生儿育女”的重担不再由女性一方面承担，男性的担子在不断加重。那么，素有“男性员工世界”的汽车制造业企业如何贡献少子化对策呢？看看丰田汽车公司和本田汽车公司的作法可见一斑。

1.调整作息时间。

丰田公司对于从2023年6月至7月期间在职的员工大幅调整“缩时工作制”的适用条件，即将子女的年龄提升至18岁，而且正式员工和非正式员工同等待遇。之前享受“缩时工作制”待遇的条件是，正式员工的子女至小学4年级，非正式员工的子女至3岁。

这样的调整一方面作为少子化对策的一部分，使员工多些时间照顾子女；另一方面也是对员工希望实行弹性作息制的回应。在2023年春季劳资谈判中，工会要求视情况调整员工的作息时间，以确保留住优秀员工（包括育儿员工）。企业经营者采纳了工会的这一合理化建议。

另外，丰田公司还探讨让家中有老人需要护理的员工同样享受“缩时工作制”的待遇，以期在老龄化对策方面有所作为。

本田公司的“育儿缩时工作制度”适用条件是子女至小学4年级结束。为使员工更方便调整时间来照顾孩子、料理家务，还将“员工自定作息时间制度”作为弹性作息制度的一部分。即员工保证每月达到规定的工作时间的情况下可以自主地安排作息时间。

本田公司历来重视保障员工的休息时间，早在1972年就实行每周五个工作日制度。为减少加班，曾设定“每周无加班日”。随着选择“员工自定作息时间制度”的员工增加，于2023年4月废除了“无加班日”，取而代之的是，规定员工除每周有一天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8小时以外，其余时间员工自主支配。

2.延续疫情期间的居家工作制。

疫情期间，丰田公司有5万员工居家工作。该公司的实践证明，居家工作有助于提高生产率和员工的工作效率。因此，疫情后该公司依然沿用居家工作制，并打算到2025年实现半数以上员工（生产岗位除外）居家工作或网上办公。

不具备居家工作条件的员工，子女至小学4年级结束之前可采取6：30~15：00作息制。

本田公司疫情期间也实行居家工作制，但出于重视现场处理和见面交流的理由，于2022年5月决定原则上每周5天出勤。这一调整当时曾引起一定程度的异议。

3.其他的少子化对策。

丰田公司允许子女不满2岁的员工申请“育儿休假”。截至2023年3月，男性员工的“育儿休假”申获率为38.0%。

在工资方面，丰田公司为育儿员工加薪，他们工资曲线的变化是比较大的。

丰田公司有企业内托儿所，为方便倒班制工作的员工，托儿所的开园时间从早五点至深夜两点半。

在支援不孕症员工的治疗方面，丰田公司为相关员工提供每年5天的特别休假和2年的假期。并且推广和奖励员工每年1次以上的带薪休假。

本田公司同样实行育儿休假制，子女满3岁之前的员工可以享受育儿休假。2022年度男性员工的育儿休假率1天的为88.1%、5天以上的为64.0%。

本田公司的企业内托儿所，开园时间为7点至19点，并特别注重食材的采购和烹调的安全性。

为减轻员工的育儿负担，本田公司向员工提供保姆、保育设施、不孕治疗和居家护理等费用的补贴，总括为“选择型福利厚生制度”。

以上两家公司的做法和制度虽“各有千秋”，但重点多集中在调整员工的工作模式、缩短员工的工作时间以及赋予员工更大的作息时间自主度等方面，使员工能够酌工作与家庭之情安排作息时间，以便于照顾子女、料理家务，从而助力少子化对策。

时间是少子化对策的要素之一

关于日本少子化问题的原因，日本社会普遍关注家庭的经济条件，认为经济基础是“不婚、不育”的重要原因。

日本政府《2022年版男女共同参与白皮书》披露，20至29岁年龄段的单身者中，四分之一的人表示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主要原因是对于家务育儿的负担及其经济上感到不安。

另据日本政府内阁府2021年5月进行的国际意识调查结果，有60%的受访者认为（日本）是“养育子女困难的国家”，主要原因是家庭难以承受生儿育女的经济负担。

然而，除经济原因之外，时间对于“不婚、不育”同样是不容忽视的要素。

日本企业的员工一直以加班为己任，日本企业员工的劳动时间之长一直“闻名世界”。过长的工作时间严重挤压着员工的交友恋爱、生儿育女、照顾家庭、享受生活的时间和空间。不稳定、无规律的作息时间还影响家庭的生活节奏，使夫妻关系以及父（母）子（女）关系产生精神疲劳感，容易造成家庭不和谐，甚至矛盾、吵架，更有碍于“生儿育女”。

对于企业员工工作时间过长的劳动状况，多年来日本社会一直呼吁企业重视和改善员工的作息时间。今年“春斗”（每年春季劳资谈判）中，工会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得到企业经营者的高度重视。

日本全国知事会全国会议也呼吁，为落实“儿童未来战略方针”，企业应该改善员工的劳动环境，采取纠正劳动时间长的做法、普及远程办公等措施。

丰田公司和本田公司采取的上述措施，从解放员工的劳动时间、让员工比较自主地安排作息时间着手助力少子化对策，既合人世间之情，又合企业发展之理。因为，这样的措施不仅顺应了少子化对策的社会“潮流”，回应关于调整劳动方式的社会吁请，也符合企业工作模式改革的趋势。这样的改革为最大限度地激发员工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创造时间与空间，最终依然回馈企业的发展，可谓“一举多得”。因此，企业只有为员工、环境、社会、顾客等相关方创造价值，特别是有效履行社会责任，才能实现协调、可持续、全面的发展。

联合国2022年7月11日发布的《2022年世界人口展望》报告指出，全球人口平均出生率已降至2.3，预计到2050年将进一步下降至2.1。世界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预测，全球人口出生率将从2.37降至2100年的1.66，到2100年全球总人口将减少至88亿人。

面对全球性少子化问题恶化的趋势，全球企业肩负着少子化对策的社会责任。丰田公司和本田公司在少子化对策方面履行社会责任的做法，或对于全球企业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作者系法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