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三大车企15万人罢工“黑天鹅”降临？美国经济、美联储怎么办

当市场静待本周最新8月通胀数据及稍后的美联储9月决议时，另一场 “黑天鹅”事件恐先席卷美国。

当地时间8日，全美汽车工人联合会（UAW）主席费恩（Shawn Fain）表示，工会拒绝了美国最大的三家车企——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母公司斯泰兰蒂斯的提案。如果双方不能在9月14日之前对新的劳资合同达成协议，罢工将不可避免。

据估计，三大车企工人持续10天的罢工可能造成高达56亿美元的经济损失，美国汽车行业也将遭到冲击。而就在不久后，美联储即将召开9月议息会议，罢工也将令美联储更加左右为难。

David Huang曾在咨询公司罗兰贝格汽车组和欧洲某车企工作多年，现在担任某全球领先汽车零部件企业的战略部、市场部总监。他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称，包括中国新能源车企在内的新能源车企崛起，已使得美国三巨头和许多欧洲车企的订单在上半年大幅减少。这一情况叠加美国通胀高企、生产成本上升的压力，三巨头已在思考下一步的战略突围计划。在此背景下，罢工除了影响美国汽车产量外，还会影响三巨头的转型，其电动汽车路线图可能会被推迟到2024年。

工会：加薪46%！三巨头：加10%和其它

UAW是美国最大的工人协会，仅底特律“三巨头”加入的成员就达到14.6万人，约占美国汽车制造业全部工人数量的56%。UAW工会员工与“三巨头”每4年重新签署一次合同，而目前的劳资合同将于9月14日晚上11:59到期。

UAW要求三巨头在四年内加薪46%，其中今年立即加薪20%，这将使顶级装配工人的工资从现在的每小时32美元提高到47美元左右。其他要求包括：终止不同级别工资；每周工作32小时，带薪40小时；为现在只领取401（k）退休计划的新员工恢复传统的固定福利养老金等。

目前，2007年后车厂聘用的工人没有固定福利养老金，健康福利也不丰厚。尽管装配工人每小时收入32.32美元，但临时工的起薪不到17美元。

UAW强调，在汽车行业转型过程中，为传统汽车厂的工人谋求福利至关重要。“我们的工会，不会在电动车巨头取代柴油车巨头的过渡期，袖手旁观。”费恩称。

上周，三巨头也纷纷给出自己的提案。福特的提案为在四年合同期间累计加薪10%，外加几笔一次性付款，其中包括6000美元通胀弥补费。通用汽车的提案为一次性加薪10%，并在四年内每年再支付两次3%的一次性分红方案。斯特兰蒂斯的提案为四年内加薪14.5%以及一次性发放通胀弥补费。三巨头同意给予加班费，但都拒绝了缩短工作时长的要求。福特表示，根据其提案计算，包括加班费和一次性奖金在内的平均年薪将从去年的平均每年7.8万美元上升到新合同第一年的9.2万美元以上。

三大巨头表示，工会的提案会使得他们的成本过高。他们需要将在未来几年吸收巨额资本支出，继续生产内燃机汽车，同时设计电动汽车、建造电池和组装厂。而过于“奢侈”的新合同将推高成本，从而推高汽车零售价格，使底特律汽车制造商的车价高于欧洲和亚洲的竞争对手。

据外部咨询公司计算，包括工资和福利在内，底特律三巨头的工人现在每小时可获得约60美元，而亚洲汽车制造商在美工厂的工人仅可获得40~45美元。

目前，工会和车企正在继续就工资和福利讨价还价，并将持续到14日的大限前。费恩在10日晚的一次视频直播中称：“谈判正在取得进展，但进展非常缓慢，未来四天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直播中，费恩的身后放着一个写着“三巨头提案”的垃圾桶。他称，垃圾桶里的废纸正是三巨头此前提出的提案。

此情此景，分析师纷纷警示，罢工似乎难以避免。摩根士丹利对99名投资者进行的调查显示，58%的受访者认为罢工“极有可能”发生，24%认为“有一定可能性”，只有16%表示不太可能。对于罢工将持续多久，96%受访者预计将持续一周以上，34%预计将持续一个月以上。

美银证券的高级汽车分析师墨菲（John Murphy）透露，华尔街的消息是，UAW可能会很快向三巨头的出价提出反提案。但他认为，几乎肯定会发生罢工。“2019年通用汽车的罢工持续了6周，我们认为此次可能会出现一到两个月罢工。”他称。

在2019年的谈判中，UAW选择了通用作为重点谈判对象，但最终谈判失败，近5万名通用汽车工人发起了长达40天的全国性罢工。

更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以往工会领导，费恩此次选择同时与三巨头进行谈判，而非选择一家目标公司作为重点谈判对象。他对车企的态度也更为强硬，一直表示将“不惜一切代价”让成员们得到公平待遇。

UAW的底气也得益于逾8.25亿美元的罢工基金。据悉，每位成员的罢工津贴为每周500美元，几乎相当于上次罢工时每周275美元的两倍。根据UAW官网，成员可在罢工第八天后获得罢工津贴，遇到感恩节和圣诞节会提前一周发放。按此计算，约15万工人每周的罢工津贴将为7500万美元，8.25亿美元的基金可持续约11周。

影响美国经济和汽车行业

汽车行业（包括在美国开展业务的外资企业）约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因而美国经济和美国汽车行业势必会受到罢工影响。

劳工罢工研究智库安德森经济集团（AEG）的一项分析显示，三巨头近15万名UAW成员如举行为期10天的罢工将导致高达56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该公司首席执行官安德森（Patrick Anderson）称：“即使是短暂的罢工也会影响密歇根州和全美的经济。”德银的另一项分析估计，罢工将使每家巨头每周生产损失4亿~5亿美元。

罢工还将冲击美国汽车行业。事实上，该行业仍未完全从疫情造成的供应链问题中恢复过来，库存水平远低于2019年薪资谈判时，因而本次罢工可能会使汽车行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

咨询公司AutoForecast Solutions的分析师费奥兰尼（Sam Fiorani）表示，截至7月底，汽车制造商约有196万辆汽车库存。而在疫情前，这一数字为400万。8月底，三巨头的汽车总库存仅足以维持70天。这意味着，消费者可能会去找非工会成员的竞争车企购车，其他车企则能借机提高车价。

“罢工三周或更长时间，将迅速耗尽库存，推高车价。”他称。

汽车产业链上的其他环节也恐受到波及。摩根大通的首席分析师布莱（Jimmy Bhullar）表示，罢工可能造成的供应链中断将削减新车产量，推高二手车价格，并给个人汽车保险业务的利润率带来压力。

三大车企约占美国轻型汽车销量（辆）的40%。根据IHS Markit的估计，“罢工将使约75%的北美汽车生产中断”。二手车价格上涨会增加汽车保险的承保范围，使索赔变得更加昂贵。摩根大通认为，Allstate Corp和Progressive Corp是潜在风险最大的保险公司，而Allstate由于其较弱的资本状况更容易受到冲击。

实体领域的冲击还将蔓延至资本市场。自7月31日罢工消息发酵以来，三巨头股价已跌去9%~15%不等。墨菲预计，如果罢工兑现，那么负面新闻可能会进一步打压汽车制造商的股票，并带动其他行业类股下跌。不过，他也表示，好消息是，“我们与投资者的讨论以及通用汽车和福特的估值表明，这些股票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计入了罢工的风险。”

此外，David Huang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如果UAW从下月开始长期罢工，导致装配线关闭，那么许多为三巨头供应零件的小型美国零部件制造商也将面临危机，影响汽车行业产业链的复苏进程。

“过去三年，由于疫情影响，许多中小型汽车零部件制造商的财务状况都很疲弱。如果三巨头工人长期罢工，一些小型零部件制造商可能会耗尽现金，难以复产。但小型供应商对汽车制造商的供应链也很重要，它们如果停产也会引发连锁反应，反过来影响大型车企从产业链中断的状况中复苏的进程。”他表示。

美联储越发陷入两难

美联储将于本月稍晚再次议息。眼下，对于美联储是否完成了加息工作，何时彻底停止加息，美联储内部的官员们也存在分歧。

芝加哥联储行长古尔斯比（Austan Goolsbee）上周四表示，争论的焦点正在转向将利率维持在高位多久，而不是需要保持多高。他暗示，美联储几乎完成了这一波加息。但达拉斯联储主席洛根（Lorie Logan）同日表示，降低通胀的任务似乎还没有完成。她强调，如果美联储在两周后的会议上没有加息，并不意味着他们将永远停止加息。“再跳过一次加息可能是合适的，但跳过并不意味着停止。”她称，一些通胀指标仍然相当高。达拉斯联储青睐的剔除月度通胀最大推动者的通胀指标过去三个月的通胀率为2.8%。“这些数字表明，现在自信地说通胀率将适时地趋向2%还为时过早。”

在如此背景下，罢工会令美联储越发陷入两难。一方面，罢工对车价，尤其是二手车价的潜在推升可能性会使得通胀压力重燃，支持美联储继续加息。一段时间以来，二手车价一直是推高美国通胀的重要分项之一。美国前财政部长萨默斯本月稍早曾表示，8月非农数据表明美国经济依然“强劲”，但实现软着陆仍然非常艰难，密切监测劳动力活动对工资的潜在压力是至关重要的，UAW的罢工威胁以及UPS的大幅涨薪协议可能不利于控制通胀重回2%。如果最终发生罢工，下个月就需要关注通胀压力了。

但另一方面，罢工对经济的负面影响又不支持美联储继续加息。被视为“美联储喉舌”、有“新美联储通讯社”之称的华尔街日报记者蒂姆拉斯（Nick Timiraos）在9月10日发布的文章中表示，美联储对于加息的立场正在发生“重要转变”，可能在9月暂停加息，且将更加仔细审视未来的加息路径。他称，“一些官员仍然宁愿过度加息，因为可以稍后再降息。但其他官员目前已认为通胀风险处于更平衡的状态，他们担心继续加息会导致不必要的经济衰退，或引发新一轮金融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