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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锤子财富2020-12-21 19:39:300

12月21日, 九省通衢标重镇,八方商旅聚行群。汇聚了天南海北的人群的武汉,疫情过后重新又散发出生机。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互联网巨头在这场疫情中看到武汉被培养起的线上消费习惯,齐聚武汉在社区团购上展开“厮杀”。

如火如荼的社区团购并没有给冬天的武汉带来一丝暖意,初雪过后,冷意直钻衣缝,灰蒙蒙的天空更平添几分萧瑟。在这个特殊节点,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来到这座城市,探寻社区团购阴影下的零售菜贩的生存现状。

“倒赔进去几万块”

从武泰闸蔬菜市场入口进去,顺着阶梯向下,转过两道弯,蔬菜区映入眼帘,大姐王东花就在蔬菜区第一张台子上卖菜。台子的左手边是几家室内门店,卖些咸菜、肉制品等。没有顾客的时候,王东花会去咸菜店跟看店的大姐聊上几句。台子右手边有几家水果摊,卖着两块五一斤的冰糖橙、十块钱四个的石榴等。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五十多岁的王东花看起来像四十多,说到这个话题,她回忆起在广州的日子,“我在这里卖菜显老了,在广州的时候别人都说我好年轻的,在家里种地也比在这里年轻一点。”她与丈夫于2000年外出广州打工,做各种各样的灯,那时候包吃包住,一个月纯收入有六千多。2008年小儿子出生后,过了几年她与丈夫便回到了老家孝感。开始时在家里种豆子,豆子多进口销不出去后,她种了几年菜又改为了卖菜,至今也有三年了。

卖菜的生活千篇一律,王东花每天两三点来菜市场上台子,直到晚上九点才收摊回家。疫情影响下,她在菜场只中午吃一顿饭,一般是买的糍粑,菜场很多人都吃这个,卖菜生意琐碎,一来二去糍粑就凉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好吃。九点收摊回家后,做这一天的第二顿饭,吃完饭冲了凉,才能休息,王东花认为睡眠不足是让她看起来没以前年轻的主要原因。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卖菜这一亩三分地,占据了王东花所有的注意力,她对武汉现如今兴起的社区团购一无所知,只依稀知道武泰闸菜场里有人会在网上卖菜,一般是一天里卖不完的会放到网上卖。但她自己对网上卖菜不感兴趣,估摸着菜卖不完的时候,她就提前降价,亏着卖也要卖完。

今年生意不好做,往年她虽挣得不多,好歹能有三两万的收入,今年还倒赔进去几万块。她只知道疫情深刻影响了她的生计,买菜的人也都买便宜菜。晚上的时候,好多婆婆会拉着小推车捡一些被扔掉的菜,三四十岁的人来捡菜的人也多了起来。王东花有次跟他们聊起来,问“怎么刚刚掉下去的一片叶子你都捡去?”他们说,“现在炒菜炒的少,一般下点面条吃两片叶子就饱了。”

“反正都说没钱,”王东花插着口袋,向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透露,“现在餐馆也是,我儿子在光谷的大酒店里做事,去年那个酒店赚了两百多万吧,今年一分钱也没赚到,工资都付不出来,说明现在人确实没钱吃饭了,就是去也是有钱人去,现在有钱人也少。”

在光谷做事的儿子是王东花的大儿子,出生于1992年,王东花一边说一边摇头,“去年生意好的时候,酒店工资还可以,又包吃包住,今年生意不好让他们自己去外面吃,工资发不了,还靠我们贴着用呢。”

大儿子住在酒店,小儿子在老家孝感,王东花就跟丈夫在武汉租了一个小住处,跟咸菜店差不多大的两间,一个月租金只需要700块,按王东花的说法是“在外面能节约点就节约点”。提起12岁的小儿子,王东花说他成绩还可以,在班级里排第二名,以前他们夫妻自己带孩子的时候,小儿子每门功课都是满分,现在出来卖菜后稍微差一点。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话没说完,一位婆婆想买点茼蒿,一把称出来是两块七,婆婆从包里摸出三张纸票跟王东花说价“两块五吧,”王东花接过纸票将茼蒿递了过去。

无人知有社区团购

武汉卖菜的摊贩,不仅在菜市场里,还在小区的大门外。

北辰优加的小区门口,分布着三三两两的摆摊菜贩。沿着路边,他们将菜品有序摆放,数量也许没有菜市场那么多,但种类丰富。小区里带着孩子的大爷大妈走走停停、问问菜价,看到孩子跑远了,撇下菜贩去追孩子。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周琴摆摊的旁边有一根路灯杆子,两个中年男人开贴招聘启事,周琴眼望着二人的动作,并不凑上前看。她说,“换工作没做的,我们已经老了,没人要了。”周琴出生于1963年,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她穿着黑色棉服花色棉裤红色棉鞋,在武汉的冬天里摆着摊。

蔬菜摊后面,有一个淡蓝色的塑料箱,周琴时不时的洗些蒜苗,冬天的水像个冷刀子,刺得她常年劳作而斑驳的手发红发肿。一个大妈从边上走过,忍不住跟她搭话,“在这边还洗菜啊,手吃得消?”她低着头讷讷回答,“没办法,干农活的。”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在之前的岁月里,她一直没有“在外面”,在家里种田地、看小孩,一看就看到最大的儿子37岁,自己的外孙也十七八岁了。孩子渐渐大了,她也由种田地变为摆摊卖菜,今年疫情后开始在北辰优加这个小区卖菜,“我们是农村的,要是打工的话挣得不高,全国就我们工资低。”

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询问了小区外每一个摆摊的菜贩,没有一个人知道社区团购,他们只觉得菜一年比一年不好卖,今年在疫情的影响下,更是好几个月不能卖菜颗粒无收。

坐在小区门口的大爷孙建国,以前种地卖菜,这些年改卖鸡蛋。据他介绍,他养着几百只鸡,就在附近拆迁的地方,土地虽然卖了但还没人去盖大楼,他就在那里种菜养鸡一起张罗。他的鸡蛋卖一块钱一个,一次性买够30个送1个,买够50个送2个。从早上到下午,零星几个问价的人,买鸡蛋的人更是不多。

闲暇之时,孙建国就与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闲聊,谈起自己上职高的孙子,忍不住唏嘘,“我孙子小学的时候成绩相当好,长大了就把学习放弃了,现在读职高有没有出息就看他的造化了。还是考上大学的人前途无量,那真的是前途无量。”

然而,无论是周琴还是孙建国,都不知道他们所不了解的社区团购,就在这个小区里茁壮成长。小区周围的小店里,可以看见系着纸条的塑料袋。小区里很多人支持社区团购,他们认为团购的菜又新鲜又便宜。

“看到社区团购脑袋痛”

武汉白沙洲农副产品大市场里,一条宽约20米的主干道贯穿中央,两侧延伸出十多条巷道,通往成片成片的红色大棚。4000多家经营户鳞次栉比,大卡车、小货车与电动车穿梭其间。遍地水渍里,四处升起嘈杂的湖北方言。这里,是武汉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承担着武汉70%的蔬菜、冷链等供应。

正在被社区团购“杀死”的不知情者

通风的场所里,来往的人紧裹大衣,其中供应商李祥升吸引了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的目光。他是一个94年的年轻供应商,从事卖菜行业已有三年,但在他看来,他还是卖菜行业里的小孩,刚刚入门还没学会走路。李祥升嘴里嚼着槟郎,有熟悉的老客户上前询价,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槟郎递过去,用武汉方言说道“给你留着呢。”

李祥升主要经营的蔬菜种类为大白菜、芹菜、泥蒿等,每天从他这里进货的商家各种类型都有,包括菜贩、餐馆、超市、生鲜等,最近热度很高的社区团购也有接触。虽然今年蔬菜价格较高,但生意并不好做,无论是下游的客户,还是他这样的供应商。

从李祥升手里以7.5元一斤的价格进了一筐泥蒿的客户,手里经营着一个100平左右的生鲜店,据李祥升介绍,去年这个时候他店里的日流水有4万元,今年同期的日流水只有2万元。

“搞零售的只知道今年生意不行,一年比一年差,不知道社区团购的,”李祥升看着自己的蔬菜,“社区团购,哎呀,脑袋疼,看到他们脑袋痛,菜市场、超市、小生鲜店几乎都被他们打垮了,”说到这个话题他直摇头。

这个26岁的年轻人,常年365天待在白沙洲里,没有休息没有恋爱,闲暇时间的爱好是刷抖音。资本入局武汉的情况下,普通平凡如他,也会思考自己的命运。“社区团购很有可能影响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抖音上面不是说嘛,就与小民争利,这话说的一点没错,反正我是不支持社区团购的。”

他从一个供应商的角度介绍了社区团购带来的影响,最直观的是社区团购推高了今年蔬菜的售价。有资本加持的社区团购在市场扫货做活动时,大多将市场洗劫一空,一家平台把一种菜品扫完后,市场缺货自然会抬高价格。比如往年只卖几毛钱的红菜苔,今年在菜市场的售价高达五块钱一斤,虽然今年有疫情影响,但以李祥升的判断来看,绝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的高价。

接着的二次影响是,社区团购亏钱占市场,菜市场五块一斤的红菜苔在平台上价格能低到一块六一斤,自然而然地挤占了其他市场,影响菜贩等人的利益。而社区团购把蔬菜价格推高后,供应商看似能高价卖菜,但社区团购不再二次扫货时,其他渠道也卖不动,社区团购等于掌握了市场的话语权。“比如美团优选,甚至可以决定某个单品当天的价格。”

“你知道橙心优选吧,我们给他供过西兰花。什么价呢?标签1毛、包装费1毛、人工费1毛,这些其他成本合起来4毛5,菜的成本是2块2毛5,所以总成本有2块7。你知道他卖什么价?1块9毛8,这是什么概念?快递成本不要钱?人工不要钱?图什么呢?”

疫情深刻的改变了武汉这座城市的生活习惯,消费的线上化促使了大批人养成了线上买菜的消费习惯。互联网巨头纷纷瞄准这条赛道,试图以低价占领市场的同时,那些无暇并且无意识顾及卖菜以外的小商贩们,正在被巨头们“杀死”,他们不知电商,无论社区团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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